朱砂烙:白狐泪
暮春申时,青禾攥着滴水的蓑衣蹲在崖边。那株紫叶三七长在岩缝里,根须下竟压着个血沁玉镯。她刚要伸手,林间忽起怪风,吹得老鸦扑棱棱惊飞。
"姑娘莫碰!"
苍老声音吓得青禾一哆嗦。转头见个拄拐老妪立在五步外,脸上褶子比山核桃还深:"这镯子吃人呢,二十年前王寡妇戴着它投了井..."
青禾缩回的手却被玉镯吸住。暗红纹路突然活过来似的,化作小狐狸在她腕上挠痒痒。再抬头时老妪已不见踪影,唯见半片纸钱挂在酸枣枝头。
当夜三更,镯子冷得像块冰。青禾迷糊间听见铜镜叮咚响,睁眼吓得魂飞魄散——菱花镜前坐着个白衣女子,正握着犀角梳篦慢悠悠通发。
"恩公好狠的心..."女子忽然转头,朱唇竟在滴血。青禾要喊却发不出声,眼睁睁看那女子飘到床前,青白手指抚上她眉心红痣:"时辰到了。"
窗外传来更夫惨叫。
五更梆子响时,青禾腕间玉镯已缠满血丝。阿雪虚影浮在晨雾里,九条尾巴只剩半条残絮:"那年书生从猎户箭下救我,自己却落下终身咳疾..."
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。青禾盯着阿雪眉间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红痣,忽觉头痛欲裂。恍惚见着雕花榻上,病弱书生将玉镯套在狐妖腕上:"待我转世..."
"他咽气时天降惊雷,把我魂魄劈进这镯子。"阿雪指尖凝出冰霜,案头陶罐咔咔裂开纹路:"周家那厮身上,有陆郎转世的气息。"
三日后花轿临门。青禾攥着浸过鸡血的剪刀,盖头下却瞥见轿夫后颈贴着黄符。喜乐声转过乱葬岗时,阿雪在耳畔急呼:"咬破舌尖喷在轿帘!"
血雾弥漫间,纸扎的轿夫燃起幽蓝鬼火。
祠堂锁妖阵里,周员外癫狂摇晃残玉:"当年你为他死,如今我要你魂飞魄散!"青禾腕间玉镯应声炸裂,飞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陆文修虚影。
阿雪九尾尽断,却笑着扑向天雷:"欠你的命,还了!"
青禾突然看清残玉内侧小字——分明是陆文修临终咬指血书的"勿念"。
雷火吞没祠堂那瞬,周员外胸口钻出黑雾凝成的狐首,嘶吼着被扯入地缝。阿雪残魂化作白山茶,落在青禾渗血的朱砂痣上。
三年后瘟疫横行,有孩童指着女医银针惊呼:"狐狸在舔药汤!"青禾笑而不语,腕间旧疤在月下泛着微光。樵夫说夜半见过白衣女子在废墟焚香,唱的却是陆家祖传的采药调。
最奇的是周府那口枯井,每逢雨夜便传出玉镯轻碰井壁的叮咚声。村头土地庙香案下,不知何时多了对石雕狐狸,爪下按着半枚带牙印的玉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