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遗忘回收站》
在图书馆地下室最末排书架后方,藏着一间用旧报纸糊墙的小屋。推门时,门框上的活字印刷铅字会簌簌掉落,拼出"小心回忆"的字样。纪先生总是蜷缩在百科全书堆成的巢穴里,面前漂浮着无数个半透明的记忆胶片。
他的工具架上陈列着各种记忆容器:用老相册内页折成的收纳盒、用磁带条编织的记忆滤网、以及装在墨水瓶里的各色往事微光。工作时他要戴上用老花镜片磨制的观察镜,说这样才能看清记忆最细微的纹理。
最奇妙的是他的"遗忘诊断"。访客刚坐下,他就擦拭着水晶放大镜道:"是想找回童年弄丢的玻璃弹珠?"或是"要修补被时间冲淡的初恋面容?"有位来寻找母亲容貌的作家,他检查完记忆光谱却说:"印象完整,是你用文字覆盖了它。"
梅雨季和深秋是他最忙的时节。那些被潮湿侵蚀的老照片、被虫蛀的日记本,在回收站里堆成小山。修补完他总要往记忆夹层里压一片银杏叶,说:"让往事保持鲜活的脉络。"
如今云端存储盛行,纪先生却坚持手工修复。他用钢笔尖修复褪色的字迹,用茶香熏蒸发黄的信纸。最近他在整理"遗忘标本"——毕业照上模糊的笑脸、战地日记里晕开的泪渍,每个都保存在会随着月光显现的琥珀匣子里。
当凌晨的露水凝结在窗棂,那些记忆胶片会突然投影出某个被尘封的场景。在这个追求效率的时代,纪先生的回收站固执地打捞着最珍贵的遗失。就像他常说的:"重要的不是记住一切,而是让每个遗忘都值得被寻找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