善行如春草，不见其长，日有所增

老张头总爱说："人活一世，草木一秋，能帮人处且帮人。"这话在他身上可不是空谈。记得去年腊月里，寒风像刀子似的刮着脸，我在巷口看见他蹲在地上，正给只瘸腿的流浪狗包扎伤口。那狗疼得直哆嗦，却乖乖让他摆弄，想必是知道遇着好人了。

要说老张头最让人佩服的，还得数二十年前那桩事。那时他还是纺织厂的保全工，有回夜班回家，远远看见护城河边围着群人。挤进去一看，原来是个孩子落水了，正在冰窟窿里扑腾。围观的人都在喊"谁会水"，可寒冬腊月的，谁不犯怵？老张头二话不说就往下跳，棉袄都来不及脱。

后来被救孩子的家长带着厚礼登门，他却死活不收。"换作谁家孩子不得救？"他搓着冻伤的双手笑道，"就是这关节炎怕是落下了。"说也奇怪，自打那以后，他修机器的手艺反倒更精进了，厂里人都说老张师傅的巧手能"摸"出毛病来。

巷子西头的李婶常念叨，有年她家房子漏雨，老张头踩着梯子帮忙补瓦片，结果摔断了尾椎骨。养伤期间，他竟琢磨出用废旧自行车零件做拐杖的手艺，后来教会了好几个残疾邻居。现在走过他家院子，总能看见各式各样的自制拐杖靠在墙根，像在无声地讲述着故事。

最妙的是去年冬至，社区要评选"最美邻居"，大家不约而同都写了老张头的名字。结果他连夜把奖状卷吧卷吧塞回居委会，说是"好事做给自己看就够了"。第二天照常拎着工具箱，挨家挨户帮人检修暖气管道。

你说这人怪不怪？明明自己住着三十年的老房子，电视还是显像管的，可见着别人有难处，倒比谁都着急。有天我忍不住问他图什么，他正给院里的流浪猫搭窝，头也不抬地说："你看这猫，暖和了就蹭你裤腿，多实在。"阳光透过他花白的头发照在旧棉袄上，那笑容比什么大道理都明白。

如今走过巷子，常能看见这样的场景：谁家窗台突然多了盆绿植，楼梯角的灯泡不知被谁换成了声控的，下雨前总有人把晾在外头的被子收进传达室。这些小事像蒲公英的种子，悄悄在邻里间生根发芽。老张头呢？照样拎着他那个掉漆的保温杯，在胡同里晃悠，见着需要搭把手的就停下脚步。

这世上啊，有些人就像暗夜里的萤火虫，自己发着微光，却能让整片夜色都变得温柔起来。